最是那第一场雪

100 2019-12-02 10:54 田步祥
三五知己,红泥小火炉,温热的白酒,几碟小菜,从黄昏到拂晓。这是我们每年第一场雪的固定节目,从一九九零年的第一场雪至今,没有间断过。
见过那场雪的人应该记得,九零年至今,十几年过去了,邯郸市再也没有下过那样大的雪。记得那是十一月下旬的一个傍晚,北风像以往那样吹扫着落叶,干枯的叶子刷拉刷拉地掠过地面,更增添了寒风的凛冽。我那时刚毕业不久,全身心投入的初恋正风雨飘摇,我的人和这天气一样,灰色*、干枯、凄零。风中的我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大街小巷,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长,从出了家门一直到暮色*将至。此时,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风急人稀,何去何从?我的心一如我的目光,茫然无绪。四下望去,只有西北方的角落有微弱的灯光闪闪烁烁,我径直走过去。
灯光是从推拉门的玻璃透出来的,门上三个字:步月斋。门的两旁贴着一幅对联,上联是:迎四面八方客,下联是:唱苦辣酸甜歌。相信久居邯郸的人们一定记得这个名字,它是我市第一家咖啡屋,后来改为文房四宝专卖店。屋内温暖的灯光和这幅有趣的对子吸引了我,疲惫至极的我拉开了门。屋内地方不大,三五张桌子随意摆开,中间一个土火炉,炉上置一大壶,大壶内一小酒壶,有两个人围着火炉坐着,一高一胖。似有似无的音乐漂浮着。那两个人看着我进来,均未置一词,我只好自己找了靠窗的桌子坐下,其中高个子男人才懒懒地问:
“喝点什么?”
“啤酒。”
“什么啤酒?”
“随便!”
大概那个时候很少有单身女子到这种地方喝酒,那人怔了一下,也没说什么,拿了两支中德啤酒、一个杯子放到我桌上,斟上酒,转身又坐回炉子旁边。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到一杯,又一饮而尽。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当然顾不得什么淑女了。长出一口气,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我闭上了眼睛。不知昏昏然过了多久,回过神儿来的我向窗外望去,一片漆黑。屋里确是依旧,还是那两个人,围着火炉,喝着酒,还是似有似无的音乐,飘飘绕绕。只是我身上多了一件男式大衣。心里一阵温热,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
或许是他们俩人的那种从容、淡泊的神态吸引了我,也许是小火炉的温暖诱惑了我,不经意间,火炉旁多出了一个我。依然是喝着酒,听着似有似无的音乐。这种情景就如同一路跋涉的人在旅途中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碰到可以暂时相伴的人,不用过多的言语,那种温暖像小溪般在心中缓缓流动,冰冻的土地渐渐苏醒,苍白的感觉有了一抹淡红,微笑也如春晓的一缕?光,悄悄地洒在相视的眼睛里。
麻痛得双腿提醒了我们坐得太久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出门活动活动。打开推拉门的一霎那,天哪!雕塑般站在那里足有一分钟之久,我们才能错开惊喜的眼球看了彼此一眼。梅花瓣大小的雪片飘飞着,所有的物体只有了轮廓,如雪塑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那。近一尺厚的雪,覆盖了整个世界,甚至掩去了所有的声音,只有天籁般雪花轻舞时碰触的快乐声。我们小心翼翼地蹭出门,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雪的气息,小心翼翼地用手心、用额头、用温热的嘴唇去感触雪花带来的清凉。心中如同受过洗礼一样,清爽、透明、无欲无念,虔诚地拜服大自然神奇的力量。
高个子朋友信手掂起一节树枝,在雪地上疾书。“踏雪寻梅断桥一枝寂寞开无主,煮酒论诗疏影两句古今最风流。”我对书“驾风追忆天涯无路痴心醉木屋,沏茶邀对风雪意浓内外俱有情。”另一较矮的朋友笑了:“新朋老友迎天女,清茶浓酒满千杯,不亦乐乎!来!来!来!喝酒!”
揽风抱雪,对酒当歌,最是销魂。不知不觉中,一个银装素裹的黎明姗姗的到来了。
再以后,矮个子成了我的爱人,高个子成了我们俩的朋友。每年的第一场雪,不论身在何处,一定会聚在一处赏雪对诗。世界纷繁地变化者,容颜慢慢失去了颜色*,往日的情怀却因这冬日的精灵牢牢地驻扎在心的深处。不断有新的朋友加入我们的第一场雪的聚会,这一天成了我们每年的盛宴。天南地北的调子,酸甜苦辣的感觉,风尘蒙蔽的心灵,在这一场雪后,都会有了新的开端。
渴望着,今年的第一场雪,三五知己,红泥火炉,淡菜浓酒,从黄昏到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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