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阴雨潮一湿的天气中,在接近零度的低温中,春来了。当爆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时候,我甚至不相信已经在接春,直到我在桌子上竖一起了两个鸡蛋,我才相信真的是立春了。春天在哪里?我踮着脚看,站到台阶上看,爬到房顶上看,眼里看到的只是一片阴霾,寒冷比隆冬更甚,就算我爬到山顶上看,也不会看到半点春天的影子。春天失约了,该是春姑娘优雅到来的时候,春姑娘却赖了床,而冬天这个猥琐大叔却死皮赖脸的不肯走,继续让冰冷的情绪占据着整个北半球。倒是多了点欣慰,因为春姑娘没来,所以理所当然的,我的春天也不会来,如果已是满园春一色,而我继续心如寒冬,我又该在臆想:我的春天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
其实我的春天离我还远着呢,我是多么想走在一条小路上,然后路边的桃花都开了,一片片桃红的花一瓣,芬芳着一个春天的气息;或者是走在一条小河边,我站在河边,看着春天的河水静静地流趟着,我觉得这样的时光是永恒的;或者是在一个早晨的雨丝中,那贵如油的春雨轻轻地下着,田野里的油菜花黄澄澄的,在一阵微风中轻舒着身姿。那就是我的春天,我看着那样一个春天,内心充满了安宁和喜悦。而现在,春天离我远着呢,我这些年一直走着,都看不到一个春天的影子。我弄不清,为什么我就不能有春天呢?为什么这个时代的春天就远离我呢?我一遍遍的叩问大地和天空,寒夜里醒来时扪心自问,却得不到回答。我也去敲响一个个的门,寻找着春天,但得到的只是冷冷的拒绝。深夜的大街上,我看到有人群在彻夜狂欢,载歌载舞的,一靡一靡一之音飘荡在夜晚冷冷的空气里,我就想,那是他们的春天,不是我的春天,我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曾经或许我是有过春天的吧。我很努力地回忆曾经的那段日子,可是始终只是很淡的回忆,因为虽然有点暖暖的,但是很短,而且很快变成了火热的夏季,不经过秋天直接让我入了冬。然后就一直冷啊冷啊,冷到下雪,冷到冰冻。所以我不肯定那倒底算不算是我拥有过的春天,而且我希望我有很多春天啊,然而那一个个应该属于我的春天,连同我的青春一起喂了狗,连骨渣子都没留下。
这些年,我一直走在寻找春天的路上。我一直往回走,回到那遥远的过去。我回到幼年,看见春天在路口等着我;回到童年,看见春天在河边等着我;回到少年,看到春雨正落在我的头顶。转身看看现在,却看不到春天的影子。我失望和忧伤的眼里噙满了泪花,我看不到自己的春天在哪里。或许我是等待得不够吧,春天在考验我的耐心。那就等下去吧,然而等啊等啊,我都快老了,还是看不到春天的影子。
这个时代的春天,应该是一个小女孩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告诉我春天的消息就是一片柳绿色;这个时代的春天,应该是一缕明媚的阳光,是能照入我心痱的。等待的过程中,我看见别人的春天一个个的来了,然后把他们一个个的接走了,而我的春天还没有到来,我只能用满怀惆怅的目光望着他们春风得意地离开。内心的霜雪就不停的凝结着飘落着,在阵阵的寒冷中让自己的身体瑟瑟发一抖。我想,我可能坚持不到温暖的春天到来,就已经倒毙寒冷的冬路上了。
我命里克春吗?我与春天相克,所以才没有春天。我所能做的只是一遍遍在屋子里幻想着春天的到来,幻想着我将来的春天会是什么样子。想象中的春天总是美好的,但想象不代表现实,于是在最后我又带着一丝倦意回到眼前惨淡的现实中。在一个夜晚,我从睡梦中醒来,我梦见自己的春天来了,那里春花为我开放,绿草为我遍野,小鸟为我歌唱,溪水为我欢快地流淌,春天的阳光温暖着我的心灵,我在春天里幸福快乐地笑着。我就在这笑声里醒来,醒来看见的却是冰冷的现实,是黑暗在压迫着我的心灵,窒息一般都要让我呼吸不上来了。
我的前世是有春天的吧,或许那时的春天太春天了,或许那时的春天春得有点过分了。所以在绵延的岁月中,到了这个时代,我的春天就要减三分了。春一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这一减就把我的春天减没了。这是我的命,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怨不得人。春天从此离开了我,远远地离开我,留给我的只有冬天的寒冷和漆黑的夜色。我没有了白天,我的白天也是黑的。太阳光没有照在我的身上,我的眼角挂着结了冰的泪水。剖开我的心看一看,那心里面也是白色的清冷的冰块,里面只有寒冷。就连我看见都觉得可怕,所以我是看都不敢看的,我害怕看见这样一个事实:为什么我内心里装满了冰我还能活着?是什么使我活下去呢?那活下去的力量又来自何方?我本来在前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代活着?我曾经在前世歌唱过,但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代我的声音就喑哑了呢,再也歌唱不出来,张口就是一股寒气喷一出来。是因为我身上的寒意太重了啊,是因为春天远离我太久了啊。在我生命的天地中只有厚厚的不化的冰雪。
我的春天在哪里?我不知道,问过路的人也都不知道。我没有春天,这对我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坚持啊,耐心啊,等待啊,我都在做着这些,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春天还没有到来。我就要老了,春天的影子还看不见呢。我到死都看不见自己的春天。没有一点春天要来的消息,我还得活着,为没有活着,为没有春天的春天活着。我的春天那是什么样的春天呢?我想了很久,想了一年,想了三年,想了五年……,都想不出那春天会是什么样子。我还会有春天吗?
过路的好心人,我就站在路边,我等待着春天的到来,如果你们知道一点消息,就行行好,告诉我一点春天的消息吧。告诉我,我的春天现在哪里?还有多远?还要等待多久?是否一直等待,等到老,等到死春天都不会来,就是因为我命中就没有春天?或许在我死后,春天才会到来,但是在那个时候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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