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冷月高悬,窗外,秋风又起。
月下少年,低首无言。缠绵的雨,掠过发梢飘在脸上,湖里荡起了层层的涟漪。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幽深的巷子中,一步步,走着,走着……
天地,慢慢安静,只有伤口传来的痛感提醒着少年:这世界,再不能容他。命运,已同故都那鲜红的旗帜,掉进了深深的护城河里,埋葬在敌军狰狞面孔中。余生,注定漂泊,来世,可还无悔?轻轻抚摸胸前的玉佩,丝丝凉意传来,眼前又浮现母亲浅浅的笑容,父亲暖暖的臂膀,以及一道道刻在心里的身影。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能永远被辛福环绕,蓦然回首,却原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清风袭来,夜空深沉,谁在流水之畔,低声叹息?
他握紧手中的剑,眼里闪过一道亮光,用力把剑举过头顶,口中发出了低沉的怒吼,有谁看见一个月色下的少年,走进雨中,仰望苍穹!步伐好似越加沉重,然后他,栽倒在地。
一个人,一把剑,面对了整个世界。
有风,轻轻吹;有叶,纷纷落。
清香拂来,一双冰凉细手,将他轻轻扶起……
柔和的阳光照进山间,婆娑的树影洒上宁静的竹屋,林里的风透过窗户吹过少年的脸庞,拂起额前的发丝。他躺在床上,右手握着胸前的玉佩,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放松,额头上冷汗密布,或许梦中,他在挣扎。
是否梦里太过痛苦,他终被吓醒,喘着粗气慢慢平静内心,他才发现身旁暗香袭来,一个玲珑少女站在门口,向着自己,淡淡望来。
“……”
他一脸尴尬,再看一眼自己,尽然躺在一个姑娘的床上!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一股清凉传来,看来来是好了很多。
“姑娘……你又何必救我,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我这无用之人,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我救你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本姑娘想就谁就救谁,没人管的着。”她转身而走,虚掩的门??作响。窗外,竹涛阵阵,天地萧萧。他起身,拔剑起舞,那剑光幽幽如梦,过往岁月眼前掠过。是何人让你痴狂,是何事掩你心房?
远处屋檐下,一袭白衣驻足而立,平静的双眼,似有波动。眼前的少年,可也有那般无以言说的故事,可也曾被世间之事所羁??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惹人烦恼。
屋外月上柳梢,深山里的夜晚伴着时间,慢慢在竹尖上消失。半年后,他终究拾起行囊,选择踏上远方的征途。
他作揖,她回礼。
清冷几许的容颜,一如初见时候,那般动人,只不知从何时起,她眼中有了他的影子。
“可愿与我一同前往?”他说出最后的邀请。她眼神闪烁,没有回答。秋风飒飒,掺凉意点点,原来,又开始下雨了吗?
最后,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唯余身后红颜遥遥顿立。是谁踮足凝望,是谁双眼朦胧?
铁骑轻踏,他征服了天下的金戈铁马,族人丢失的土地也夺回了大半,可父母却在当年卫国之战中,双双殉国。在世上,或许他已再无牵挂,只是那段山中岁月,偶尔想起,总会牵动心弦。那道洁白身影,曾在最艰难的时候,伴他走过。
于是,他轻装徒步,走进那段物是人非的过往。可是那熟悉的竹屋已经坍塌,他看见她倒在血泊之中。
他扶起她,昔日红颜今却憔悴。从她的诉说中,他得知,她本异国公主,父皇衰弱之年,遭遇皇兄夺权,四处侵略,她侥幸逃出,避居山林。另外,她说国家,正是当年杀他族人的主谋~
他静默无语,慢慢将她抱紧,似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万水千山里,谁会在乎这世间小小的幸福?
有玉微凉,是为樱琅
她渐露笑颜,玉手摸着他的面庞,此生只愿倾他城,做他妃。
次年,他聚全族之力,带军北上,她一路陪伴。君当执剑,大杀四方,妾自抚琴,随郎沉浮。
城破之时,他面无表情,握着剑,指着颤抖的君王。然后闭目,剑尖一动,迅速斩下。忽然之间,一个女子极速掠来,将那君王推开,独自挡下那一剑。
这一刻,天地间乱红飞溅,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傻?”
“对不起,他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看着你杀他,但我也不能阻止你,因为,因为这是你的心愿。”
“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他落泪。
“原谅我,不能陪你走下去!”。
时光匆匆,悠悠而过,他把她带回深山,立墓,守候,两鬓升华。多年后,或许这些故事所留的一星半点,会在某个清凉的午后,被人们,不经意地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