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中的图案

不知道你是否也是这样？当你会神凝视任何一种痕迹，或是一处平面时，渐渐地，你会从中遐想出无数奇异的图案来。这不像是看云彩的变化，毕竟千姿万态的云朵是有形的，它可以在天空里幻化出无尽的图案。只要你愿意，甚至可在四季的天空里，为云霞幻想出种种的神话图案来。

然而，遐想中的图案，并没有形状能够依据，也没有色彩可以利用，你仅能从所见的痕迹里去自由想象，从看到的平面中去尽情构想。比如旧宅外一堵被风雨侵蚀的老墙，雪天里一扇挂满冰霜的寒窗，下雨后湿漉漉的农家场地，或是你无意中注目的浴室釉砖……总之，只要有足够的细心，你就会发现，在自己身边随处都能找到隐藏着抽象图案的平面，你可在上面自由驰骋想象，畅怀施展才华……这样的情趣实在是一种快意的艺术享受。

这就像温斯顿。丘吉尔所说的那样：“每当我盯着一堵墙壁或各种平整表面时，便力图从中去想象所看到的种种色调，并思索这些色调是反光引起的，还是出自于天然本色。当你初次这样做时，就会惊奇地发现，甚至在最平常的景物上都能联想到许多有趣可爱的图案和色彩。”他这段文字准确表达出细腻的观察和大胆的想象在绘画创作中的妙趣和魅力。

同样的意思，也能从历代绘画大师的论述和作品中看到。当年颜真卿诚邀怀素探究书画笔法在洛阳，怀素连用了夏云奇峰、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壁坼之路这些意象来表达用笔技巧的神韵。真卿以一语答之：“何如屋漏痕？”怀素听后，茅塞顿开，拍手连呼：“得之矣！”是啊，谁料想这浑然天成、朴茂沉雄的‘屋漏痕’笔法，竟是从老屋旧墙的漏痕中升华而来。让人不得不由衷叹服古人细致入微的观察和卓尔不凡的想象。

也想起“胸有成竹”的典故。想当年‘竹痴’文与可在素绢上潇洒泼墨出《墨竹图轴》这样的传世珍品，首创‘墨深为面，淡而为背’的竹叶画法，并开启了后世墨竹画派之先河。这些无不得益于他对竹子的潜心观察与琢磨。我相信，在苏轼所言：“与可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的语句中，必然也包含了赞赏‘竹痴’善从平凡事物中提炼出不凡意象的卓绝成就。

但‘屋漏痕’的常识及‘胸有成竹’的典故，虽然尽人皆知，却并不是人人都能明白。这就像有人能从事物表象中遐想出奇丽图案，而有人却在如画风景里依然看不到美景那样。这是天赋的因素吗？也许不该去纠结这些。我觉得，只要能像‘颜公’、‘竹痴’那样，去学会细心观察生活，去学会从寻常中发现不寻常的一面，在跌宕多姿的人生里，为自己洗磨出一面无瑕的心灵明镜来；以探美的心灵去感悟生活，用审美的眼光来观察生活，从有限的泛泛生活升华到无穷的思想领域，这样你才会明白；人生并不平庸，生活并不单调，其实你所追求的生命情调亦在自己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