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原创：咖啡

公元858年，一位诗人死了，他叫李商隐。

这位与李白、杜甫、白居易齐名的大唐诗人，死在了自己的家乡郑县，清化山成了他最后的归宿，至今，他已长眠了1150年。

白居易是他的粉丝，特爱他的诗文，并许下个愿，死后托生为他的儿子。他留下了约600首诗，不过才活了45年。有人说，他和司马相如一样，都死于消渴症，也就是糖尿病。但我认为，他死于他的那颗郁结多愁的心。

他说，他是大唐的宗室。可惜只是远房，因此，他并没有沾上皇家的光。

不到十岁，在浙江为官的父亲就去世了，作为长子，他用木板车亲自把父亲的灵柩运回河南老家。三年后，又不得不以幼弱的身躯撑起了这个家，“佣书贩舂”，即为别人抄书挣钱，给人家舂米，来贴补家用。

寒门出贵子。早年的贫苦生活是一笔财富，李商隐迫切渴望早日取得功名，以此摆脱贫困，光宗耀祖。16岁时，他写出了佳文《才论》、《圣论》，声名鹊起，得到了时任天平军节度使的令狐楚的赏识。

于是，令狐楚便成了李商隐的恩师，在令狐楚的帮助下，公元837年，他中了进士。这一年，他不过24岁。接着，他又得到了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青睐，并把女儿嫁给了他。

这真是双喜临门，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后灾难连连，他建功立业的梦碎了。

因为，这桩婚姻把他拖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政治漩涡中。这个漩涡叫作牛李党争——在朝廷中，以牛僧孺为领袖的牛党和李德裕为领袖的李党之间进行了持续了40年之久的争斗。

于是，李商隐尴尬了：恩师令狐楚父子属于“牛党”，而岳父王茂元则是“李党”。因此，他先是被痛骂为叛徒，骂他背叛了刚刚去世的老师和恩主令狐楚。他便试图在牛李两党之间保持中立，但这种中庸哲学恰恰又开罪了双方。就这样，他的仕途基本终结了。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说的就是李商隐。

他的际遇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心境，进而影响了他的诗风。故此他的很多诗都写得朦胧晦涩，《锦瑟》便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锦瑟》一诗爱者甚多，然而它又是最难懂的一篇诗。元好问曾道：“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王世桢也道：“一篇锦瑟解人难。”

首先，“锦瑟”这个题目的意义就很难确定。

虽然，从字面上来说，“锦瑟”很好懂，就是“漆有织锦纹的瑟”。何为瑟？似琴。长近三米，古有五十根弦，后为二十五根或十六根弦，平放演奏。

有人说，这是咏物诗，写瑟的。可是，读全诗，诗歌内容和瑟基本无关。

现代的注解家似乎都主张：这首诗与瑟事无关，其实是另一首“无题”，只不过是借用首句“锦瑟”一词为题，从而把诗歌的主题隐去了。

而我则认为，“锦瑟”这个美丽的词应当有所指，或象征着一段情，或象征着一个志，或象征着曾经的美好年华，或者，三者皆而有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首联“无端”一词极妙，意为“没来由地”、“无缘无故地”，这是诗人一番痴语。锦瑟本来就有那么多弦，这并无“不是”或“过错”，而诗人却硬来埋怨它：锦瑟呀，你干什么要有这么多条弦?这么多的弦，发出的情该是多么繁复，多么哀伤。为什么而哀伤？为那些早已逝去的美好时光。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颔联用了两个典故，一为庄周梦蝶，隐涵美梦终究虚缈。一为望帝化鸟，暗蕴难言悲愤。

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梦，不复成寐。人生本如梦，梦醒时分，唯有执着的情真与不尽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