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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02 22:34
在爱妻走后我写的文章里，常常用到的两个词是“触景伤情”和“睹物思人”。事实确实是这样，刚到桐乡时，爱妻生前用过的物件，和爱妻常常一起去的地方，比如菜场，比如小区的水塘边平台上，一看到眼泪就会哗啦啦地流。现在，六年多过去了，反复出现、高频出现的旧事旧物已不像过去那样时不时凄楚得我泪水涟涟，有时反而生出令我也深感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对某些旧物特别感到亲切和留恋，比如爱妻给我做的好多棉毛衣裤，给我买的旅游鞋。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我的“睹物思人”明显地出现了转机，正在迈入良性轨道、走进新的境界。我有不少包装的成套棉毛衫裤，但我统统把它们束之高阁，一到天气转凉，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取出爱妻亲手缝制的棉毛衫裤，觉得只有它穿在身上才宽松暖和。我这个人爱整洁，棉毛衫裤穿个几天就用洗衣机洗，从不手洗，至多领头袖口擦点肥皂用板刷刷一下。为什么呢？我对弟妹和小姨子们说，我要的就是把衣裤穿破，这样才对得起爱妻，对得起爱妻为我曾经的付出。尽管媳妇给我买的旅游鞋再合脚不过了，但我仍然舍不得丢掉爱妻给我买的那双旅游鞋。那次我们走过泰安路东头浙北大厦原址新开的鞋帽店，门口还有购物摸奖。爱妻给我挑了双棕色的，拿了发票在门口抽奖居然抽到了一台电扇。那天我们俩特别高兴，那时爱妻已经旧病复发，我们均以为这是康复的吉兆。现在好多年过去了，鞋子已经开始老化，但我仍旧常穿常洗常洗常穿，因为我记着这是爱妻生前为我买的最后一双鞋。爱妻那时喜好缝纫，还给我做了不少夹克衫和外裤，我常常对人说，到老死我都穿不掉，现在囤积得多无非“五七”时那个“随身包”大点而已，与其烧掉还不如穿破。因此我基本上不要买什么外衣外裤了，在穿着上今后需要补充的只有两类东西：一是旅游鞋，二是平脚裤，这都是我最喜欢穿的。袜子我也很多，只要稍加添置即可。我想，当我实现了爱妻为我添置的全部衣物的使用价值时，我也真正远离伤感和悲痛了，我的精神世界将得到新生。
然而这只是情感世界的一个方面。在另一方面，失妻的痛苦和悲情仍然和我的生命如胶如漆。那年的3月16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上午新星（媳妇）去学校监考，下午我要回南浔了，捷捷（儿子）说我们上午一起去植物园吧。我带上相机，洋洋也带了相机，因为小家伙最近似乎也有些爱上了摄影。在车里，捷捷对洋洋说，今天我们的活动叫“走进春天”，是去拥抱春天美丽的景色，呼吸春天充满香味的气息，回来你要写篇日记。春意融融的，植物园人气很旺。柳树吐出了嫩芽，桃花正在绽放，花花草草五颜六色，洋洋拿出他的小相机，煞有介事地这里照照，那里照照。我突然想起了6年前我和爱妻带着阳阳首次“访问”植物园时的情景。当时的植物园还在建设中，我们来时正值冬天，所以偌大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游玩的人。小家伙虽然只有3岁，但腿力已经不可小觑，这是那时我和爱妻的经常话题。爱妻的心意我十分明白，她一定要从小培养阳阳强健的体魄。妻子的一生是在体弱多病中度过的，她一心期望在孙儿身上打个翻身仗。虽然那时景观尚在草创中，但基本架构已经完成，其时爱妻身体尚可，我们玩得也很尽兴，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现在物是人非，我鼻子酸酸的，眼眶里又充满了泪水。爱妻啊，要是你健在，在这么温暖的日子里和儿孙们一起在此畅游，该有多高兴啊！当时的阳阳只会跑跑跳跳，冲冲杀杀，现在的洋洋已经能老头老脑地拍照了，他还爱上了围棋、钢琴，打羽毛球，兴趣广泛，你一定会很骄傲很满足的。这是一个场景。几天后，我在浔接到小外甥涛涛的电话，他要我寻找三年前的病历卡，说车祸事故处理还缺一些资料。我找啊找在书橱里找出了一大堆从医院里带回来的东西，有我的骨折X光胶片和三包病历资料。我总算找到了车祸住院的病历，但更多的是找出了满腔的悲情和心酸。因为这一大堆病历资料几乎都是爱妻旧病复发后去浙医一院和在南浔中西医结合医院治疗留下的，有检查报告单，每日住院的费用清单，出院小结，处方笺和各种票据。看到这些旧物，刹那间悲痛汹涌而来。本来我一直保管着这些资料，这里面甚至还有二十多年前爱妻去上海纺三医院、电业职工医院和第六人民医院检查治疗的病历。现在，我真的不需要这些辛酸痛苦的过去了，看到这些我就仿佛看到我陪同爱妻治病的那些日日夜夜。在那些日子里我们有痛苦也有欢乐，有沮丧也有希冀，而现在这一切都变了，欢乐没有了，希冀也早就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孤独和痛苦。那情那景大都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有时我甚至想，我宁愿回到那些日子，那毕竟是我和爱妻朝夕相处的日子，我宁愿劳累，宁愿花钱如流水，宁愿整天忧心忡忡。现在虽然一个人很清静，但这种清静充满着死亡气息，缺少生机，没有希冀。于是我拿过垃圾桶，开始残忍地撕拉这些曾经被视作珍贵的纸片，然后弃之，似乎在和昔日的爱妻作再一次的告别。我一边大哭，手微微发抖，我觉得我是在撕扯着自己的心（写这篇文章时我一边打字一边校对一边流着泪）。每向垃圾桶丢下一叠破碎的纸片，仿佛丢弃一分对妻子的爱心和眷恋。似乎越丢，我和妻子之间的距离越远。但没有办法，亲朋好友们都是这样劝解我的，一定要走出来，不能老是哭哭啼啼的。这些纸片，过去留着是希望，后来留着是纪念，如今如果再留着，就只能是痛苦了；丢弃才是隔断，丢弃才是和痛苦和悲伤决裂，因为爱妻实在是不可能回归了。如果那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会割舍这份浓浓的夫妻感情，而现在再不让它渐行渐远就显得不现实了。我不再留着它，让我们这对曾经的恩爱夫妻不再相互牵挂（或者说让我们之间的情感牵挂慢慢稀释慢慢淡出），各自在人间天堂里尽可能舒心地生活下去。等到处理完这些病历资料，我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垃圾桶也已经纸满为患了。我不由得想起来一位诗人朋友的诗句：消逝是一个很伤感的词，我们却无能为力。
然而这只是情感世界的一个方面。在另一方面，失妻的痛苦和悲情仍然和我的生命如胶如漆。那年的3月16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上午新星（媳妇）去学校监考，下午我要回南浔了，捷捷（儿子）说我们上午一起去植物园吧。我带上相机，洋洋也带了相机，因为小家伙最近似乎也有些爱上了摄影。在车里，捷捷对洋洋说，今天我们的活动叫“走进春天”，是去拥抱春天美丽的景色，呼吸春天充满香味的气息，回来你要写篇日记。春意融融的，植物园人气很旺。柳树吐出了嫩芽，桃花正在绽放，花花草草五颜六色，洋洋拿出他的小相机，煞有介事地这里照照，那里照照。我突然想起了6年前我和爱妻带着阳阳首次“访问”植物园时的情景。当时的植物园还在建设中，我们来时正值冬天，所以偌大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游玩的人。小家伙虽然只有3岁，但腿力已经不可小觑，这是那时我和爱妻的经常话题。爱妻的心意我十分明白，她一定要从小培养阳阳强健的体魄。妻子的一生是在体弱多病中度过的，她一心期望在孙儿身上打个翻身仗。虽然那时景观尚在草创中，但基本架构已经完成，其时爱妻身体尚可，我们玩得也很尽兴，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现在物是人非，我鼻子酸酸的，眼眶里又充满了泪水。爱妻啊，要是你健在，在这么温暖的日子里和儿孙们一起在此畅游，该有多高兴啊！当时的阳阳只会跑跑跳跳，冲冲杀杀，现在的洋洋已经能老头老脑地拍照了，他还爱上了围棋、钢琴，打羽毛球，兴趣广泛，你一定会很骄傲很满足的。这是一个场景。几天后，我在浔接到小外甥涛涛的电话，他要我寻找三年前的病历卡，说车祸事故处理还缺一些资料。我找啊找在书橱里找出了一大堆从医院里带回来的东西，有我的骨折X光胶片和三包病历资料。我总算找到了车祸住院的病历，但更多的是找出了满腔的悲情和心酸。因为这一大堆病历资料几乎都是爱妻旧病复发后去浙医一院和在南浔中西医结合医院治疗留下的，有检查报告单，每日住院的费用清单，出院小结，处方笺和各种票据。看到这些旧物，刹那间悲痛汹涌而来。本来我一直保管着这些资料，这里面甚至还有二十多年前爱妻去上海纺三医院、电业职工医院和第六人民医院检查治疗的病历。现在，我真的不需要这些辛酸痛苦的过去了，看到这些我就仿佛看到我陪同爱妻治病的那些日日夜夜。在那些日子里我们有痛苦也有欢乐，有沮丧也有希冀，而现在这一切都变了，欢乐没有了，希冀也早就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孤独和痛苦。那情那景大都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有时我甚至想，我宁愿回到那些日子，那毕竟是我和爱妻朝夕相处的日子，我宁愿劳累，宁愿花钱如流水，宁愿整天忧心忡忡。现在虽然一个人很清静，但这种清静充满着死亡气息，缺少生机，没有希冀。于是我拿过垃圾桶，开始残忍地撕拉这些曾经被视作珍贵的纸片，然后弃之，似乎在和昔日的爱妻作再一次的告别。我一边大哭，手微微发抖，我觉得我是在撕扯着自己的心（写这篇文章时我一边打字一边校对一边流着泪）。每向垃圾桶丢下一叠破碎的纸片，仿佛丢弃一分对妻子的爱心和眷恋。似乎越丢，我和妻子之间的距离越远。但没有办法，亲朋好友们都是这样劝解我的，一定要走出来，不能老是哭哭啼啼的。这些纸片，过去留着是希望，后来留着是纪念，如今如果再留着，就只能是痛苦了；丢弃才是隔断，丢弃才是和痛苦和悲伤决裂，因为爱妻实在是不可能回归了。如果那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会割舍这份浓浓的夫妻感情，而现在再不让它渐行渐远就显得不现实了。我不再留着它，让我们这对曾经的恩爱夫妻不再相互牵挂（或者说让我们之间的情感牵挂慢慢稀释慢慢淡出），各自在人间天堂里尽可能舒心地生活下去。等到处理完这些病历资料，我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垃圾桶也已经纸满为患了。我不由得想起来一位诗人朋友的诗句：消逝是一个很伤感的词，我们却无能为力。
